颜僧权

【台丽】江城子

嗯,就是来炒炒冷饭。

陈程:

【警告】主要主要人物死亡(原著时间线后,曼丽殉国于死间行动)
之前写过一个开头,但是脑补了一个不那么温柔友好的结尾。今天把结尾补全了,he,be见仁见智吧~


    

明台再次遇见于曼丽的时候,已经八十五岁了。

    

正是秋高气爽的时候,明台膝头盖着薄毯,坐在藤椅里,头顶是夏天为蔓爬的蔷薇用竹篾搭好的花架,错落的阴影落在他身上,随着太阳的移动而慢慢变换形状。明台惬意的在手里玩着两枚隔壁树上掉到自家院子里的核桃,乌黑的外皮已经被剥掉了,新核桃还是有一种带点青涩的气味。

    

于曼丽就在这个时候从半敞开的门中走进来。

    

她穿着墨绿色的旗袍,上面用丝线绣着白色的茉莉。她面上戴着一顶网格细密的黑纱,她的眼睛藏在那面纱后,带一点笑意和悲哀。她还是那么年轻,白皙的手中提着一只小小的皮箱,明台很熟悉它,那里面是曼丽所有的家当。

    

明台下意识的向曼丽伸出手,他带泪含笑着问她“你终于来接我么?”

    

曼丽轻轻摇头,微微屈膝伏身放下箱子,把由明台手中滚落到自己脚下的核桃拾起来,向前几步,又将它们放还到明台颤抖的手中。曼丽的手指柔软而冷,她隔着面纱与明台对视,再次摇头。明台嗅到了她身上馥郁的带有寒意的香气,她轻轻的抱了抱他,用指尖压在自己唇边片刻,然后将这枚冰凉的吻落在明台唇角。

    

明台被推醒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,大女儿下班回来已经烧好了晚饭,在敦厚的食物气息中明台一边笑着一边摇头,多少年了,曼丽终于肯入他的梦。他缓慢的起身,用同样缓慢的速度回忆着与曼丽对坐的下午。没有交谈,似乎是已经知晓对方一生的故事,又像是在这个午后之后还有无限的时间可以倾诉。

    

明台执拗的认为并没有用任何东西帮助支撑的必要,他完全可以自己在这不大的空间掌握行动的主权,儿女们也不再多说什么,他们等在灯火明亮的桌边,没人催促,明台就慢慢走,直到有人轻轻挽住他的手臂。曼丽侧过脸看他,唇角带上一丝微笑,就像是所有和明台出席舞会配合任务时所会带有的笑容。已经为时光所磨蚀的记忆慢慢清晰起来,明台努力的挺直脊背,挽着自己的女伴走向明亮的餐桌。

    

没有人能看见曼丽,除了明台自己。

    

曼丽扶着明台落座,然后对明台做了一会见的手势。明台忍不住在一家老小的诧异目光中扭头目送着曼丽走出门,路过空荡荡的花架时,做出采撷的动作从虚空中摘取一朵半开的蔷薇花。她把白色的花朵簪在耳畔,脚步轻快起来,明台几乎能听见她经常哼唱的调子,他转回头,拿起碗边的筷子。

    

低头的时候,有一滴眼泪掉进汤碗里,被明台面不改色的喝掉了。

    

家里最小的孩子照例缠着明台讲睡前故事,明台就伸出手把粉嫩的小姑娘牵住,一老一少走过洒满月光的中庭,小姑娘走过曼丽做过的椅子时抽抽鼻子,“阿公,好香啊。”明台带笑点头,再抬头曼丽正倚在门边上望着他们,她换了一件白色的裙子,长发披散下来,黑纱却还是戴在面上。

    

明台知道了,那是分属两个世界的象征,就像小的时候看过的牵丝戏,紫衣的人偶面带黑纱站在剧场中央,带着无限的悲伤和眷恋和自己所爱的人告别。

    


    

明台把小女孩安置在床边,给她掖上薄毯,曼丽也坐在旁边,双手向后支着,面上期待欢欣的表情和小女孩如出一辙。明台把床头的童话书捞起来,把花镜带上,半倚在躺椅里给小姑娘半是讲述半是编造荒腔走板的童话故事。

    

今天讲得是小意达的花,但今天的改编不多,曼丽应该也还没听过这个故事,眼睛亮闪闪的,在身边的小姑娘瞌睡的时候还看向明台,望他将整个故事讲完。

    

明台也就阖上书,一边坐在小姑身边,把她用毯子裹好,一面继续用哄孩子的语气为曼丽将故事讲下去。

    

曼丽看着明台和小女孩靠在一起睡成一片,只是轻轻叹气,从地上捡起滑落的故事书,自己将整个故事看完。

    

她正坐在椅子上看得入神,明台的大女儿许久不见自己的小姑娘回屋子寻了过来,先帮自己父亲脱去鞋子盖好被子,然后将自己的小女儿捧在臂弯里带回去。

    

曼丽一直入迷的坐在椅子上看着,女人做母亲和女儿的时候,神情总是温柔的。

    

待到明台女儿轻轻阖上门,曼丽就做到熟睡的明台身边去。她摸了摸明台满头的白发,用手指尖轻轻地轻轻地描摹明台的眉眼。

    

还是能够看出一些当年英俊的影子的。曼丽垂眼看着沉睡中的明台,像是捞起水中的月亮那样,小心翼翼的用双手以掬水的姿势在他额前划动,竟是凭空掬起一捧银白色的,像是月光、泉水又或是丝绡一样的东西。她毫不马虎的将它们倾注到身边的某个位于虚空里的点,竟从那里隐约的出现了一个由有实体的光而构成的人形。

    

这一捧里是她第一次和明台见面。明台又高挑又英俊,目光中有千万种令人着迷的柔情,却还是轻轻巧巧的,灵活生动。曼丽当初听过一点戏词,见过明台之后便觉得,英武的赵子龙是这个样子的,风流的贾宝玉也该是这个样子的。世界上一切引人爱慕的,令人喜爱沉迷的东西都该是这个样子的。但好看又有什么用的,就像是她也爱井中的月亮啊,但月亮不是她的,这个世界一切的好的东西都不是她的。

    

曼丽想着眼眶热了一热,再次从明台额前划动,这次捞上来的是雨中明台跪在老师脚下求给自己一条生路。那大概是她所经历的最冷的雨了,因为曼丽觉得自己眼热、心热,这个人都像是被火烤着,全新的生命却从火中挣脱出来。她记得她喊,明台我的命是你的了。

    

何止是命啊,她一生的热望眷恋,她为数不多的带有温度的感情和记忆都给了明台。她那么爱他,这感情既绝望又疯狂,让她手脚发冷,心中却因为饱涨着无法对任何人倾诉的感情而沉惴惴的,这个也许秘密对旁人毫无意义,却常常令她感到自己还活着,疼痛和爱都那么真实。。

    

这银白色的人影又清晰了一些,他侧过头的看着曼丽动作。

    

这一捧是曼丽和他一起过除夕。她穿着最好的衣服和明台比肩站在一起,哦,原来有那么一刹那,短到连明台自己都没能发觉的一刹那,明台是想低头去吻她的。曼丽双手捧着明台的记忆,没有实体的泪水掉到掌心,却在明台的记忆里溅起水波和涟漪。曼丽记得当时自己唯一的愿望,是希望这个人能够长命百岁。她所知道的,最重要的祝愿就是这样了,她希望她所爱的人顺遂如意,风雨无侵。

    

那人影的手指与五官都逐渐清晰起来,他笑笑的摸摸曼丽的头发,曼丽眷恋的靠向他,一生的疲惫似乎都在此刻压上她肩头。

    

接下来是最后的告别。在子弹爆破击穿血肉的同时,她听见他的呼叫。这次曼丽在明台的记忆中听清了,那呼叫是那么悲恸,像他才是那遭到扫射的人那样。曼丽把明台记忆中的苦而酸涩的部分衔在舌尖,呼吸之间却感到一种沉郁馥郁的芬芳,像是含着一枚丁香。那是爱么?她和明台一并困惑的想,你是在爱着我的么。

    

银色的人形毫无犹豫的说,当然啊。

    

曼丽本以为不再有关于自己的回忆了,她单手舀了一下,银色的光辉却从她指缝间满溢出来。

    

那是明台搭乘一辆运送柴草的班车躲避通缉的时刻,风雪大作,他从瘪瘪的行囊里拽出一床白被单把自己兜头遮住,漫天的雪粒如盐,落在明台头顶发出沙沙声响,他就在这雪声中睡去了,梦中挽着曼丽跳一支总是踩不上节拍的舞,他穿着皮鞋担心踩到曼丽所以畏手畏脚,最后索性半蹲在地上脱了曼丽与自己的鞋子,半扶着曼丽站在自己脚背上。曼丽在他梦中娇小而轻,因为时光的流逝许多细节都被他记走了形。但她的面孔还是清晰的,带着曼丽自己从未在镜中看见的,轻松而活泼的笑容。

    

原来自己在他心中是这个样子的,曼丽忍住眼眶中的泪水,微笑着。银色的人形向前倾身,用双手拇指擦掉曼丽眼睫上小粒的泪珠。

    

还有很多很多这样的时刻,一些细节被明台忘记了,另外一些却因为遭到时光的淘洗而逐渐清晰起来。她吃饭时鼓起的面颊,她绾在脑后的发髻与后颈上几丝未能扎紧的头发,她被寒风吹着而朦胧泛雾的眼睛,迸溅到她唇边的一点死者的猩红的血。

    

曼丽将明台关于自己的所有记忆都挑拣出来,倾倒到虚空里,坐在她身边的银色人形逐渐清晰,他迫不及待的在屋中走了走,像是逃脱了某种天长日久的束缚禁锢而重新获得自由。他步态轻盈敏捷,回头冲曼丽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,那正是曼丽与明台分别的时候明台的样子。年轻,健康,温柔又不自知的致命。

    

曼丽站起身,最后吻了吻躺在床上熟睡的明台的额头,挽住在房中乱走的人,引着他推开门,“明台我走了。”她低头迈出一步,明台恍惚在梦中听见有人叫自己,睁开眼却只看见两个年轻人挽着手臂走出房间的背影,他有一瞬间的怅然若失,感到自己似乎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,但睡意终究还是占据了他的全副心神,他又沉沉睡去。

    

等他醒来的时候,已经不会记得为何自己房中会弥漫着稀薄的冷香,也想不起究竟是谁在他书桌上放了一朵早该开败的蔷薇。

    

他依旧会坐在藤椅中晒太阳,却永不会有一个旁人无法看见的旧相识来推他的门了。

    

纵使相逢应不识,尘满面,鬓如霜。

    


  
转载自:陈程
2016-05-26
/  标签: 台丽伪装者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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It is time to move on my dear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