颜僧权

档案

明楼和明诚戴着手套在桌子前面读档案。

这回并不是机密文件,这只是多伦多的一个小小的地方博物馆,馆藏多数是一些战争期间一些知名或不知名的士兵的物品,一些是未公开的日记,还有一些是照片,或者是当年的名册。

负责人是个穿西装的蓝眼睛,一头银白头发梳得非常整齐。他非常骄傲地把按门铃的明楼和明诚从门口接进来,脚步很轻的走过铺着地毯的走廊,打开阅读室的门,站在陈列架旁边,像是展示自己的勋章那样展示这些保存得很好的纸质文件。

明楼和明诚返家的火车因大雪延误,酒吧已经不怎么适合他们了,误打误撞拐进了这座小小的博物馆,索性在这里歇歇脚。

明诚有些乏了,半支着头,强打着精神坐在明楼旁边。室内的暖气开得很足,明楼也有些昏昏欲睡。

然后他翻开下一页,无意间瞥见上一页照片的背后残留着一点粘黏其上的报纸,仔细辨认竟还能认出一些汉字。

明楼眯着眼睛凑近确认了一下,然后客气地请负责人再帮他找一些上一张照片主人的文件。

这是位有名字的随军记者,入伍之前是热爱摄影的海员,在上海待过一段时间,读日记的内容,似乎还曾经买过一个不怎么昂贵的妻子,那个没留下名字的年轻女人最后拿着他给的一点钱留在了上海,他的余生再没有提到过她,似乎那只是一只飞过他头顶,翅影拂过他面颊的鸽子。

记者拍了很多照片,明楼捅了捅明诚,两个人的头凑在一起,努力从那些不怎么熟悉的角度里回忆街道和商铺的名字。

记者还拍摄了很多剪报,大多数的主题是美丽的海报女人,还有一些是猎奇的行刑死亡现场。明楼和明诚看了一会,从一张海报照片的边角看到了一小块通报新闻,讲今日又枪毙了哪些不合作份子,这显然不是摄影师想要拍摄的重点,因此格外模糊,很多句子没有入镜的后半截都要靠猜。

明楼和明诚费力的读了一会,终于想到了这是在说什么事情。

被枪毙的人大多数是一个师范学校的学生,所谓的不合作主要是指在街上发传单,演说以及为蒙冤被警 察打死的女同学游 行。

明楼因为当时身份的原因,曾经到那所学校去充当过一场不受欢迎的演说的来宾,台下的学生神情都忿恨严峻,明楼几乎无法和他们对视,就像人没办法去凝视太阳,哪怕它还没有完全升到正上空。

而那之后,明楼长久的会梦见那些年轻的脸。

他们本应该去读书,去建设,去爱。

他们还那么年轻,明楼在那些失眠的晚上长久的想,如果可以,明楼希望他们不要牺牲。


明诚拍了拍明楼的手,明楼终于从档案里抬起头,看向明诚。

“大哥。”明诚轻轻摇头,“大哥。”


新的世界已经从血的海洋里升起来了,这枚由死去的灵魂从深渊里打捞出来的太阳,照耀在一切活下来的人身上。

那些年轻的,愤怒的,生机勃勃的魂灵在这离乡万里的雪国拍动翅膀,翚翚然从字里行间里飞走了。

 
2018-10-11
/  标签: 楼诚伪装者
  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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It is time to move on my dear.